手术室的灯亮了一整夜。迪拉娜躺在病床上,麻药的效力正一点点褪去,身体深处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钝痛,像潮水拍打着意识的堤岸,让她无法真正安睡。窗外的天光由墨色转为鱼肚白,再渐渐明亮起来,可她世界的颜色,却仿佛只剩下病房墙壁那片单调的白,和身体感知里那片挥之不去的灰暗。
痛,是此刻最真实、最霸道的存在。它不由分说地侵占了所有的注意力,让平日里那些萦绕心头的烦恼——一个难解的工作方案,一次无关紧要的争执,甚至对未来的种种憧憬与焦虑——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,像阳光下迅速消散的薄雾。在尖锐的疼痛面前,一切都退让了。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,这副平日里能跑能跳、能感受清风与美食的身体,才是所有幸福的根基。当这个根基被动摇,疼痛成为主人时,曾经孜孜以求的名利、情感纠葛,都失去了分量。
她想起生病前的日子。能顺畅地呼吸,能自由地翻身,能安稳地睡一个整觉,能毫无负担地喝下一碗热汤……这些平日里被忽略、被视为理所当然的瞬间,此刻回想起来,竟都镀上了一层叫做“幸福”的金边。那时总觉得幸福在远方,在下一个目标的达成里,在别人的认可和羡慕里。却从未想过,幸福最基本的形态,就藏在一个无痛、安宁的身体里,藏在每一个平凡却健康的日子里。
护士进来换药,动作轻柔。迪拉娜看着窗外,楼下花园里有人在小径上慢悠悠地散步。就那样简单地走着,对她而言,却已成为一种需要奋力才能重新企及的奢望。她闭上眼,不是对抗疼痛,而是在疼痛的间隙里,努力去捕捉和积攒一点点平静。
这次被迫按下暂停键的经历,像一面冷酷而真实的镜子,让她看清了许多。健康不是背景板,它是舞台上的一切。当健康缺席,整个生活的戏剧都将无法上演。
想到这里,她忍着不适,用还能活动的右手,慢慢拿起手机,在朋友圈里写下了此刻最真切、也最朴素的愿望:“生病住院,身上痛到不行。终于懂得,健康平安,才是我们每个人能拥有的最大幸福。”
这短短的一句话,没有抱怨,只有历经切肤之痛后的幡然领悟。它是对过往疏忽的告别,也是对未来的深深祈愿。她祈愿自己,也祝福每一个看到这句话的人,都能珍视这副承载我们灵魂的皮囊,在每一个能够自由奔跑、安然入睡的日子里,真切地感受到,平安即是上上签,健康才是最大的财富。